達嘻愛碎念！

無照執業第二個月,我來到了雨都-基隆
精神科的急性病房位於環境清幽新開幕的情人湖院區
遠離基隆市的鬧區,夾於小山丘之間,充滿浪漫卻潮濕的雲霧
好處是硬體設備嶄新又高級
壞處是附近只有一家真的從7AM開到11PM的7-11便利商店
嗯,的確是個"關"人的好地方!

急性病房藉厚重的管制大門與外界隔開
與護理站則隔著透明可對話的玻璃窗
這道玻璃窗好比是醫師和患者的楚河漢界
不同的是醫師可以"犯"病患,病患不能"犯"醫師
也因為這樣與外界隔絕的工作環境
讓我覺得和患者一樣被"關"在這裡
幸運的是我每天只被拘禁9小時

大部分的精神患者平常可以靠藥物控制過著正常的生活
若是哪一天奇檬子不爽,自殘或攻擊的想法非法入侵了腦袋
那麼,恭喜這位患者啦!可以獲得一張精神科急性病房的入宿卷
歡迎來到25個異想世界重疊交錯的新天堂樂園
每天上演著牛頭不對馬嘴的戲碼,病房充斥著光怪陸離的五官感受
因為疾病而造成彼此猜忌害怕憤怒躁鬱驕傲自豪的情緒
第一天來這裡交班的時候,我的A病人就揮了另一位醫師的B病人一拳!
(後來的結論是任何人和B病人住在一起都想揮他一拳,Orz)
也難怪精神科醫師的保費比其他科醫師還高

病房禁煙且沒有提供吸煙室
但許多患者入院前就已染上重重的煙癮
一次來到男性患者的某間病房
三位患者背影愜意地望著窗外的煙嵐山景
走近一瞧,每人嘴上都刁著一根煙
對煙味敏感的我卻嗅不到一點煙味
煙沒點著啣在嘴邊也是種享受
他們嘴角上掛著一絲滿足的微笑
互看對方卻靜默不語
不禁讓我想到一對以"質數"對話的美國天才數學兄弟
哪一天我嘴裡刁著Mild Seven和他們會談應該也會引起共鳴吧!

曾經對精神科相當有興趣
前世今生,24個比利,錯把太太當成帽子的男人......
秘窗,美麗境界,50 first dates......等等描述腦部疾患的精采書籍和影片
讓我對大腦這神秘的器官感到好奇
然而書本10萬字,影片2小時都是前人多年經驗拮出的精華
經驗累積背後的辛酸最近我才深刻體會
因為和患者只隔著透明的玻璃窗
其實當我們在觀察病患的同時,患者也在觀察我們
一次在窗邊的電腦紀錄病歷
兩位病友搭在窗邊望向護理站
口中念念有詞,還不時手指向不同的醫師或是護士
不禁覺得,到底是我被關還是你被關啊!

每天早上的交班會議總讓我期待又有什麼新鮮事情發生
B病人昨晚又大吵大鬧,喊肚子痛,想打針,睡不著,要薄荷油,要東西吃
看到鄧麗君,看到梅艷芳,想出院,要上班
(病人是最近的大明星,每次交班都有他的特別消息)
B病人偷吃D病人的泡麵,C病人指控A病人拿走C病人的洗髮精
C病人偷翻E病人的抽屜,F病人亂穿根本穿不下的A病人的外套
(三不五時就要回顧一下監視器錄影帶,看看誰偷了東西,誰說了謊話)
病房裡最年長的失智婆婆腳上突然多了一雙藍白拖鞋
調查之下才發現那個是B病人的
此刻大家都很開心,因為B病人總是到處拿別人東西
終於有人出來制裁了!

值班大部分時間都算輕鬆
不過只要有一個愛鬧事的病人沒睡著我也就跟著不用睡了
第一天值班就遇到大明星B病人大鬧護理站
被關進保護室之後又哭又鬧
護士拖了一陣子還是沒辦法只好call起來看看他
走近保護室的對話窗口,一陣屎味撲鼻而來
睡眼惺忪的我當下嗅覺和視覺都受到的嚴重的刺激
B病人當場在我面前拉起屎來了! How nice!
好一個讓我精神抖擻的絕招
躁動的B病人也常常口出妙言
沒事就說要請我去吃海產,逛基隆港
每天都要說一次:"醫師妳好,妳好漂亮!"
不過我一點都沒有雀躍的感覺
因為......他腦子生病了嘛!

患者在藥物調整穩定之下
觀察期間內沒有出現暴力攻擊或自殘自傷的行為
就可以安排出院回家學習與正常人相處囉!
C病人一個星期以來表現良好準備出院
卻在出院的前一天說要把失智的婆婆帶走
因為她是他失散已久的老伴,他要帶她逃離這裡
還積極地問我們說"明天交保,要繳多少錢啊?"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有人保我出去啊!!!!

病房裡大部分都是精神分裂症的患者
最早出現的症狀就是幻聽
無病識感,脫離現實
而且大部分都是青壯年時發病,所以沒辦法繼續工作
因為幻聽而產生害怕猜忌的情緒
進而豎起防衛心甚至攻擊別人或自己

剛開始來到這裡很不習慣
沒辦法理解患者的邏輯
沒辦法以沒有邏輯的邏輯和病人對話
沒辦法忍受病人以不合邏輯的方式來對待醫師
但是仔細想想這些病人都很可憐
這個病一輩子都不會好,只能控制
雖然這十年來精神藥物進步神速
但是腦袋的奧秘卻不容許我們一下子就破了他的迷陣

生化學家華生說:"如果大腦太簡單而讓我們了解的話,我們就會太簡單而不了解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