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外科病房值班總是大家的夢魘。
尤其是當你面對滿坑滿谷的新病人一古腦兒的湧進來，
卻沒有實習醫師幫你分擔！
就好像看著滿是狗屎的馬路，偏偏你連拖鞋都沒穿，
只好自己赤腳一步步體會那股新鮮的溫熱感。
而十一月29日那一天，光著腳丫子踩在狗屎上的人就是我。
經過一整個小夜班的奔波跟折騰，我總算把兩個護理站的新住院病人全部接掉；
當然還有加起來近百個病人大大小小的抱怨處理完。
凌晨一點多拖著蹣跚的步伐回到值班室，
除了隔壁床學長接近噪音值的打呼聲，我只聽的到被窩呼喚我的聲音！
套句前行政院秘書長的話：
「拜～託～！星期天耶～」
「星期天我忙完才睡個覺，還過分嗎？」
但是顯然有人覺得太過份了！
至少有位在家睡飽飽，半夜12點才來上大夜班的白衣天使不這麼認為。
凌晨兩點，電話響起。
「邵！醫！師！有一個病人尿管滑脫，要你來重放！」
「不會吧？尿管的固定水球應該有打吧，怎麼會滑脫？」
我用夢囈般呢喃的聲音嘗試做出微弱的掙扎。
尿管示意圖：上面就是固定水球，放到膀胱裡之後再打起來固定用。（比尿道粗，撐在膀胱裡）
底下兩個開口，一個是打蒸餾水球用的，另一個就是讓尿流出來的。
兩根管路並無相通。
「不知道！反正現在尿管掉出來了，你要不要來重放？」
「好！好！我現在去。」
妳都烙狠話了，誰知道我要是不去，
等等睡夢中會不會被一條還在滴尿的尿管勒住脖子。
來到病床邊的我，開始表演這幾年行醫生涯我最熟練的技能之一，
放尿管。
儘管我精湛的尿管置放手法讓一旁的家屬看的如痴如醉，
但是病人的太太還是有點緊張，忍不住問我：
「剛剛怎麼會才翻個身，尿管就掉了出來呀？」
說老實話，我也很久沒遇到尿管自己滑脫的情形了。
「嗯！有可能是水球破掉了。不然一般固定水球打起來，尿管不太可能會掉出來啦！」
我隨便扯個理由打哈哈～
總不成要我告訴家屬，恭喜妳！這是因為妳先生的尿道比奈及利亞黑人的尿道還大喔！
沒想到這時剛剛去丟垃圾的瑪利亞看護回來了，
她一看到我，就嘰哩咕嚕開始抱怨：
「晚上護士要來驗尿，要抽尿管的尿，結果抽到蒸餾水球的那條管子！」
「後來要打水球，又打到尿管裡面去！」
「跟她說，她聽也不聽就走了！」
好呀好呀！
好個現代包拯破奇案！
一宗尿管半夜離奇離家出走的冤案，就這樣在目擊證人的強力指控，
以及我抽絲剝繭，鍥而不捨的毅力下宣告偵破！
我在此宣判：尿管無罪，當庭釋放。
好啦！偵破了一宗大案子，現在只剩一個問題：
被抽去驗尿的東西，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蒸餾水呀！這樣要驗個什麼東西？
{設計對白}
檢驗室裡，無辜的蒸餾水：
不要再打了，我全招了！
我承認我只是蒸餾水，我真的不是尿！不要再打了！
算了，這個問題明天再交給當科的醫師去煩惱吧。
我的當務之急是在凌晨兩點半趕緊回去還沒冷卻的被窩，
繼續未完成的夢周公大業。
中間哩哩雜雜的電話醫囑我們就快轉跳過去吧。
凌晨四點半，電話又再度響起。
同樣熟悉的來電顯示，同樣令人難以忘懷的嗓音，同樣充滿關懷與溫柔的語氣：
「邵！醫！師！剛剛你放完尿管的病人，尿一滴都沒出來。」
「而且現在他的膀胱硬的跟石頭一樣！」
一樣夢囈般呢喃的聲音，我依然嘗試做出微弱的掙扎。
「不會吧！我放完尿管馬上就有尿流出來耶！」
「你確定膀胱硬的跟石頭一樣嗎？他的尿應該不至於濁到會塞住吧！？」
「不知道！反正現在病人沒有尿出來，膀胱又硬的跟石頭一樣！你要不要來？」
GOOOOOOOOOOOOOD！
我看這下子我要是不去，可能不止尿管繞頸這麼簡單，
恐怕還會被硬的像石頭的膀胱砸了。
來到病床邊，尿袋的量確實有點少；
我拿起尿管壓了壓，只見一股尿液緩慢但確實存在的流了出來。
再摸摸病人的膀胱，乾癟癟的，就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樣。
看著手錶上快要走到五點的時針，
想到待會不到六點就要起床看病人，然後開始漫長的一整天開刀。
我忽然聽見了什麼東西在腦海裡斷裂的聲音。
如果那不是理智線，那應該就是我中風了！
幸好不是中風，我才可以把剛剛貼心叫我起床的護士請來床邊，
請她跟我介紹一下硬的跟石頭一樣的膀胱在哪裡？
「啊就這裡呀！」她理直氣壯的說。
聽的出來她有點責怪我身為第二年住院醫師，竟然問她這麼基本的問題。
我盡量試著心平氣和：「妳現在摸的地方是恥骨。」
「怎麼可能？為什麼？這裡為什麼是恥骨？」
聽到我竟敢質疑她，她有點氣極敗壞了！
恥骨示意圖：
這張剛好完全看不到恥骨，純粹是我想放而已。
這張就真的是女性讀者福利了！
恥骨就在小褲褲上緣。
輪到我傻眼了。
「沒有為什麼啊！這個就是恥骨呀！」
「還是妳覺得這個病人應該沒有骨頭？從肚子一摸下去就可以直接摸到後面的屁股？」
聽到我這麼說，咱們的白衣天使不爽了：
「你下次可以直接跟我說這是恥骨，你不用這樣諷刺我！」
她板著臉，似乎忘記是誰半夜把我兩次叫起來，
只為了看她捅出來的簍子。
聽到她竟然可以這麼理直氣壯的嗆回來，
我當下只化身John Cena，讓她好好在地上休息一下。
但是為了皇城之內的和氣，我讓步了。
「好吧！那妳現在知道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我轉身離開。
就在我快要走出護理站的時候，隱約聽到背後傳來摔門的聲音......。
揪～竟～是怎麼樣的冤孽，造就了這顆硬的像石頭的膀胱？
也帶出了這一段發生在午夜凌晨，愛與糾葛的故事。
歡迎收看今天的長庚蜘蛛網，我們下次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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